泊头市论坛

首页 » 问答 » 问答 » 神象的儿女们边八哥长篇小说连载
TUhjnbcbe - 2021/8/25 18:47:00

·本土作家作品连载·

长篇小说

神象的儿女们

/边八哥

第三章

散步在曼掌寨的清晨,看得见山,看得见水,看得见浓郁风情。绿韵滴翠,树木葱笼,竹影婆娑,阡陌成形,弯弯曲曲,流水出音,一幢幢干栏式傣楼掩映在一片绿色之间。

林莽深吸一口空气,顿觉满含负离子,那是沁人心脾的新鲜气息,令他心旷神怡。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,照清老人脸上的皱褶,晒出孩童腼腆的稚气。

林莽不由感慨:“守护一方绿色,曼掌寨村民,祖祖辈辈,享受大自然的恩赐与馈赠。那清澈的溪水,从寨中静静地流淌,与一棵棵百年古树相映成趣,见证了沧桑的风雨岁月。这梦一般的意境,花一样的色彩,一眼见诗功,一笔成画卷,流动着的美丽显魅力。敬畏自然,呵护环境,曼掌寨,是藏在傣乡雨林里的一道独特风景。”

林莽深深感受到,这里的村民,老老少少、男男女女,续写着林与水、水与田、田与人的传统情缘,爱,从未偏离轨迹。

回到干栏式傣楼后,摩雅傣仔细地又为林莽包扎伤臂。兰晴在一旁帮忙。

“林记者,我已经和课题组打了招呼,你就安心住在我家好好养几天伤。”兰松挺走过来安慰。

林莽不好意思地:“那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!”

摩雅傣笑了笑:“傣家人最喜欢有客人来,像你这样从北京来的贵客,我们请都还请不到呢!”

摩雅傣边说边抓起一把紫糯米,再加少许松木屑、鸡骨头、甜笋叶等一起舂细,再倒入淘米水和牛油调匀,用芭蕉叶包起来在火塘上慢慢熏烤,烤得差不多时,兰松挺递给他一竹筒包谷酒。

林莽略显惊奇地看着这一切。

摩雅傣手持包谷酒坐到林莽身边,对着林莽的伤口边吹气边轻声念念有词:

“翁莎控洞,翁莎控洞……翁翁翁,喃哩喃比牢,喃哩喃银牢,喃喃嗡莎……嗡莎喃喃……。”念完将竹筒递到林莽面前:“来,喝一口。”

林莽半信半疑地楞着,没反应。

兰松挺笑笑:“林记者,喝吧!摩雅傣叫你喝你就喝。”

林莽只好接过竹筒,大大地喝了一口。

摩雅傣又用嘴含了一口酒“卟哧……”一声喷在林莽的伤臂上,随即把已经烤好的紫米草药包了上去。

摩雅傣到晒台上洗手去了。林莽轻声说:“兰教授,这土法子能行吗?她不是说已经骨折了?”

兰松挺神兮兮地:“放心吧,明后天你的这手要是还不能动,我把自己的这支手弄折了!”

不一会儿,林莽便觉得身上开始阵阵发热,瞌睡难耐,头有些晕乎乎的。

兰松挺关切地:“犯困了吧?这是药劲儿上来了。走,去帕垫那儿躺躺就会好的。”

兰松挺扶着林莽到傣楼客厅一角的帕垫上躺下,又给他盖上一床稍薄的毛巾被:“啥都别想,好好睡一觉。”

林莽一直睡得很香、很甜。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,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个五、六岁的可爱小女孩,身着傣装,双手合十,跪在面前,嘴唇微微翕动着,天真纯洁而虔诚。

小女孩看见林莽睁开眼睛,便用傣语高兴地叫了起来:“阿妈、阿妈,您快来看,北京叔叔醒了!”

兰晴应声从晒台上走进来:“玉喃溜,是不是你把叔叔吵醒的?”

玉喃溜噘起了小嘴:“不是嘛,我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,一直在这里求佛祖保佑北京叔叔快点好起来。我还想,念到一百遍时,北京叔叔就会醒,可是我才念到八十八……”

“北京叔叔就醒了,是不是?”

“嗯!”玉喃溜点点头。

兰晴笑着对林莽:“林记者,看来你的伤好得快也有我家玉喃溜的一份功劳哟!”

林莽见兰晴穿一身傣装,说一口流利的傣话,有些诧异。毕竟两年前仅是匆匆见过一面。他不解地:“嫂子,您也是傣族?”

兰晴拎了拎穿着的傣裙,很优雅地转了一圈:“你看不像吗?”

林莽有点语塞:“不……没想到……没想到。”

兰晴补充了一句:“兰所长是我爸,广东人。”

“那您是汉族………”林莽似乎没完全明白。

“刚才给你治伤的摩雅傣是我阿妈,就是这个寨子里的。”

林莽恍然大悟:“噢!嫂子是汉傣混血儿……”

“对了,傣话叫波贺咪傣。”兰晴翻译。

“怪不得嫂子长得……”他又有点语塞。

“长得怪怪的,汉不汉、傣不傣是吗?”兰晴故意地。

“不不……我是说嫂子长得挺出众的,”林莽连忙解释:“要不咱们刀哥怎么会这么有福气,娶了您这样漂亮的嫂子?”他本来想说“看上您……”后觉不妥又连忙改口。

“别提他了!十天半月都不漏一次面。这不,又到什么地方去办破坏森林的案件去了。当一个小所长,又苦又累还担着风险。就他有能耐似的,成天瞎忙乎,孩子都快忘他啥模样了!”提起丈夫刀明,兰晴一肚子气。

林莽见兰晴有些不大高兴提丈夫刀明,便岔开话题:“玉喃溜上学了吗,快六岁了吧?”

“到七月就满六岁了。我们集团公司本部在省城,我打算让孩子到昆明读小学,那儿条件好些,六岁就可入学。不像景洪要满七岁。边疆落后,教育资源怎比得上内地!”

林莽站起稍稍活动了一下,“噫,好像不那么疼了!您看,手腕也能活动活动了。嗨,您母亲还真是神了!”

玉喃溜见状,高兴得直拍手:“阿妈,北京叔叔好了,北京叔叔好了!”

兰晴应着孩子:“好了,好了!别吵叔叔,自己下楼玩去,阿妈有事和叔叔讲,好吗?”

玉喃溜听话地点点头,下了傣楼。

兰晴若有所思地:“林记者,我都忘了问你,成家没有?”

林莽不自在地:“嫂子,还没有呢!”

“你多大啦?”兰晴笑笑。

“快了,四月二十二就满二十八岁了。不瞒您说嫂子,我生日那天刚好是世界地球日呢……”

“咯咯咯……都二十八啦还没结婚!在我们这里就要叫你冒涛,知道啥意思,就是老伙子呗。”

兰晴一本正经地:“不过别着急,就是冒涛,也一样可以串姑娘。要不嫂子给你牵牵线?”

林莽慌忙摇头:“别别……嫂子,我已经有女朋友了。”

兰晴认真地:“有女朋友怕什么,我们这里的小伙子谁没有三、五个女朋友的,还不是照样去串。不多交一些女朋友,你能找到最称心如意的那一个吗?”

林莽陷入一片沉思。他忽然想起:“哦,对了嫂子,您这儿哪能打长途电话?”

“打长途可就麻烦了,要从这儿先接到景洪,再从景洪拨到北京,而且听说景洪只有七条外线,有时候要等五、六个小时才能接通。我们这是边疆,比不上你们北京,通讯还落后呢!”兰晴冲他笑笑:“怎么,才两天就想女朋友啦?”

林莽腼腆地点点头:“她规定的,每天要给她打个电话,昨天就没打啦!”

“哟,追得还挺紧的。别理她,先晾晾。嫂子是过来人,女人的那点小心思我懂!”兰晴故意逗他后,换了话题:

“现在我们边疆也发展很快,也许你下次来,我们这的电话就畅通无阻了。前些天听一位副州长介绍,景洪十万门程控电话交换机工程即将启动,否则,与机场开通不搭调嘛!”

兰晴征询地:“噢,对了,今晚我们金贝叶集团公司要为曼掌寨举行通电仪式,要不你也一同参加?”

林莽欣然接受了邀请。

傍晚,大榕树旁的场子上,挤满了身穿节日盛装的傣族男女,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合闸通电。

天渐渐黑了,龙哥、兰松挺与寨里的几位老人正相互谦让着谁推闸刀。

后来大家一致推举龙哥最合适,因为是他们公司赞助的。

兰晴向林莽介绍:“龙哥是我们金贝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。这次曼掌寨拉通高压线的所有费用,都是我们公司无偿赞助的。”

林莽赞许地点点头。

大伙见龙哥还在推让,就用傣家人高兴时常发出的“水水水……”的欢呼声催促他。

龙哥无奈地笑笑:“既然大家这么看得起我,那就恭敬不如从命,多谢!”

在一片“水水水水水……水……”的欢呼声中,龙哥慢慢走向闸刀,喧闹的人群顿时静下来。龙哥一手扯下挂着的红绸,另一手将闸刀合上。全寨上下立马灯火通明,场子上一片欢腾,“水水水…”的欢呼声再次响彻夜空。

通电之夜选在欢度傣历新年节到来之际,让气氛更加浓烈。

芒锣、象脚鼓阵阵敲响,寨子里的高音喇叭一直在播放着傣族“章哈”调。乘着今晚场子上灯火通明,傣族姑娘小伙们分成男女两边,玩起了“丢包”。

依波罕没有加入进去,拎着一只金丝银线刺绣的漂亮溜包,焦急地站在那儿四下探望着。这是她精心缝制的,与别的姑娘手上拎着的溜包有所区别。她的溜包更鲜亮精巧,如同一个艺术品。忽然,她眼睛一亮,迎了过去。

依波罕见表姐兰晴带着林莽过来,便用傣语在兰晴耳旁嘀咕了几句后,快速加入到姑娘堆中。

兰晴转身问林莽:“丢包,是傣族未婚男女青年相知相识相爱的一种游戏。你进去参加吧……”

林莽难为情地:“不不……我就不进去了吧!”

“就玩玩游戏嘛,热闹一下气氛!”兰晴扯着手硬是将他推向了男青年一边。

伙子们都在纷纷抢着姑娘们扔过来的溜包,随后又将溜包扔回给中意的姑娘。场子上,溜包飞舞,来回穿梭,打情骂俏,笑声不断,相互追逐,甚是热闹。

林莽纹丝不动,仿佛像个木偶,一直在那儿呆呆地傻笑。依波罕急了,在对面冲着林莽喊:“林大哥,你是个木偶呀!快接着……”

伙子们知道,这是“寨花”依波罕有意丢给那位北京帅哥的,谁也不会去抢、也不敢去抢。依波罕可是寨里出了名的“小米辣”、姑娘头,漂亮、有文化、嘴巴子利索不说,关键是姑娘们都听她的。伙子们要得罪了他,大半年都串不上姑娘。

林莽被依波罕的叫声惊了一下,下意识地伸出了一只手,稳稳地接住了依波罕扔过来的溜包。一个带着缅桂花浓浓香味的精美溜包……

这天晚上,让林莽过了一个祥和、欢乐的不眠之夜。

大榕树的场子上摆放着几十桌诱人欲滴的傣味美食,龙哥、石得标等人喝得正欢,兰晴带着林莽过来介绍:

“这是龙哥,上海人。以前是我们这里的上海知青,现在是我的老板。龙哥,这位就是央视的记者林莽。”

林莽与龙哥握手:“刚才听嫂子介绍了,龙哥发财不忘傣乡、支援边疆,我非常钦佩!”

龙哥有些不好意思:“当年我在这里插队落户的时候,傣族乡亲们给我很多关照和包容。这点小事只是表达我一点感恩罢了。哦,旁边桌子上那个胖子也是我公司的副总,昆明人。”

旁边的胖子赶紧走过来递上名片:“我叫石得标,请多关照。林记者,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啊!看上去那么文质彬彬的一个人,在危险关头竟能挺身而出,从火海里救出傣家妹。你这可是英雄救美啊,佩服佩服……”。

“谈不上什么英雄救美……这有什么,当时你们不论谁在她身边也都会这么做的。”林莽淡淡说完后,坐了下来。

一直寸步不离让林莽牵着手的小玉喃溜,马上亲密地靠在了他怀里。仿佛林莽是属于她的,谁也不能夺走她的北京叔叔。

见林莽坐下,旁边一群似醉非醉的傣家青年,光着膀子,拎着酒瓶、端着杯子过来敬酒。

领头的一位长得英俊,名叫岩罕:“北京来的客人,你是真正的英雄……救了我们曼掌的寨花。我们几个没什么说的,佩服!要是其他男人敢来抢我们的寨花,我们会跟他干架的……来,好汉!我敬你一杯……”

林莽为难地:“不敢当,不敢当……在下不胜酒力,再说这胳膊……”

领头的这位岩罕提高嗓门:“哪有男人不干酒的……什么都不用说?你们汉族不是说,‘感情深一口闷,感情浅舔一舔’吗?喝了这杯我们就是老庚!”

林莽似乎被这话刺激了,将小玉喃溜挪了挪,伸手从岩罕手中抢过瓶子,满满倒了一茶杯包谷酒:“好,我喝……”一饮而尽。四下响起一片“水水水……”的欢呼声与掌声。

傣家男人爱喝酒,但往往“绵得”,不擅长喝猛酒。岩罕等男青年被林莽喝酒的豪气震住了,再不敢招惹这位北京来的“英雄”。转身全都去围着龙哥。

龙哥聪明,几句娴熟的傣话一讲,就把斗酒的“险情”化解了。只见他用傣语讲荤段子,逗得几位男青年哈哈大笑,彼此搂肩搭背,好不亲热。后来,龙哥竟然用傣话同时与几位傣族青年划傣拳:

“双阁冰南哩哟……桑多桑多……哈多哈多……解多解多……”不一会儿,五六个小青年全败在他手下,一个个醉醺醺的被人架着离开了场子。而龙哥却没事一样,稳稳地坐在那儿微笑。

林莽暗暗佩服龙哥:“他才是今晩真正的英雄,给这个古老的傣家村寨带来了光明。”看着龙哥和傣家人的亲密关系,林莽似乎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,真想像龙哥一样,能用熟练的傣话同傣家人交流,甚至划拳、讲段子。

恰好这时,龙哥端着少许酒过来到他身旁:“我就不称呼你林记者了,来,林兄弟,咱俩意思一下。”

二人将杯中少许酒干完。龙哥给林莽夹了一支鸡腿:“这鸡我们在北京、上海吃不着的。这是土生土长在林下放养的鸡,吃虫子长大的,肉质细嫩,香甜可口。北京、上海那些用饲料催肥的洋鸡,可是一点鸡味儿也没有。”

林莽尝了一口:“味道儿确实好极了……”三五下便将一支鸡腿消灭。

这时,在傣楼里帮厨的兰晴、依波罕各自端着几份晶莹剔透的“绿凉粉”出来。兰晴有些得意地:

“龙哥,你们来尝尝这道菜,是我表妹上个月到勐腊实习时才学做的。我们这儿还不会呢!”

龙哥惊奇:“我在西双版纳这么多年,今天还是头一回见这道菜。来来……林兄弟你先尝尝”。

林莽接过龙哥递来的竹勺尝了一口:“这绿凉粉,碧绿透亮,吃进嘴里,香甜可口,如同果冻,滑爽爽的,沁人心脾。”

龙哥也尝了几口,迫不及待地:“波罕妹妹,这道菜我怎么吃不出是用什么原料做的,味道这么好?”

一直躲在那儿眯笑的依波罕,此时大方地用普通话讲道:“绿凉粉,是勐腊当地傣家人起的菜名。有的又叫树百旺或绿百旺,傣语称盎萜拜哩。其实,这道菜是用热带雨林里的一种野生藤本科植物的叶子汁制作而成的,具有养肝护胃、清热解*的功效。”

“那怎么做成绿凉粉的?”林莽也忍不住想知道。

依波罕讲得更来劲了:“这种藤本科的藤条很细,叶子形状像一颗心,叶面上长有细细的茸毛。哦,对了!我还引进栽种在我家和表姐家菜园里啦,明天大家可去看看。”

依波罕故意走到林莽身边:“制作一碗绿凉粉,其实只需要三四片叶子就够了。首先把叶子洗干净,放入水中浸泡,之后用纱布把叶子包起来揉搓,并时不时蘸水扭一下,把叶子汁过滤出来。这样反反复复进行,直到叶子汁滴干为止。被揉搓过滤出来的叶子汁,有些黏糊糊的。备好叶子汁,下一道工序就是兑水、拌佐料了。”

讲着讲着,依波罕把深情的目光投向了正在仔细听的林莽:“兑水很讲究,一定要根据叶子汁的多少按比例来兑水。如果比例失调,绿凉粉就不会凝固。在测试水与汁的比例是否平衡时,可先把兑好的汁液用筷子蘸一蘸,然后滴在清水中,再用筷子轻轻划开汁液,观察形状散了没有,以确定水的比例是否平衡。兑好水后,再把事先准备的香蓼、芫荽、葱花、花生、辣椒等十几种佐料、配料放进去,拌匀后摆放几分钟,汁液便自然凝固了。至此,一道绿色、生态的绿凉粉就制作完成了。”

“讲得太好了!哨哆哩……”龙哥带头鼓起掌来。

林莽也和大家一起为她精彩的讲解鼓掌。而此时,依波罕反倒借口去上菜,面露羞涩地跑进了厨房。

林莽见她跑了,忙岔开话题:“龙哥,您的傣话讲得那么好,我太羡慕啦!刚才您说的哨……哆哩,是什么意思?”

“哨哆哩,漂亮姑娘;冒哆哩,漂亮伙子。”龙哥接着说:“能讲傣话,是我在这儿待的时间长嘛!这里好多人都是我的老庚,就是同龄人。”

龙哥指了指旁边几位傣家汉子:“当知青那会儿,我们就是好哥们儿,也没少在一起干架和串姑娘。现在见了面,还提当年我们干的那些坏事儿呢……谁都年轻过,那时候不懂事!”

石得标忙接话:“龙哥这是开玩笑呢!就凭龙哥这样精明能干的人,当知青时肯定也是个老大、是个响当当的人物。起码也应该像那个什么燕子、朱克家……”

“邢燕子……”林莽插了句。

“对,邢燕子。要不哪有今天的成就。龙哥,要不你给哥几个讲讲当年的光荣历史?”石得标满脸堆笑。

龙哥自嘲风趣地:“哈哈……哪有什么光荣历史,那叫干架泡妞偷鸡摸狗史!兰教授、林老弟,你们听了可别笑话我,七村八寨的鸡呀、狗呀、鸭呀、鹅呀、菜呀、瓜呀、果呀什么的我们知青可没少偷吃!”

龙哥越讲越来劲:“那时粮食不够吃,觉得肚子总是空空的。那偷鸡鸭呀就跟钓鱼似的,我们几个知青假装到各个寨子串门找人,一看到鸡鸭,就把虫子、蚯蚓等钩好,躲避在房檐屋后或树下,将鱼钩丢过去……吃了诱饵的鸡鸭被我们慢慢收线,叫都不会叫便被塞进了马桶包。有时遇上追来的狗,就连狗都一块打了拖回去煮吃……”

石得标在一旁无聊地不断插话,林莽却听得饶有兴趣。

龙哥喝了一口酒:“现在想起来真有意思……瞧!坐在对面桌上的那个岩捧,我偷来的一只下蛋鸡不知道是他家养的,还请他来知青戶里吃呢,他拎了一瓶冲鼻的甘蔗渣酒来……吃着吃着他老婆看天黑了还不见鸡回窝,一路找到知青戸来。一看鸡毛,确认是被我偷吃的。岩捧连忙说给他老婆,鸡是他自己拿来杀吃的。他老婆气得哭着回去了……”

龙哥若有所思地:“傣家人宽宏大量呀!我们真是作孽!知青没来西双版纳之前,人家傣族夜不闭户,门不上锁,就不知道什么叫偷。后来,一见知青进寨,寨里的高音喇叭就会响起:贺马喽,贺马喽……知道这叫什么?汉人来啦,汉人来啦……这跟防*子和土匪有啥两样!”

摩雅傣一直在角落里静静听着,她接过兰晴端来的油炸青苔摆上藤篾桌:

“也不能全怪你们知青。那时候你们正长身体,又吃不饱饭,更吃不上肉……哎!那个特殊年代,是我们傣乡亏待了你们这些苦命的孩子。现在好多了,想吃什么吃什么,要吃多少吃多少。”

见玉喃溜总跟着林莽玩,兰松挺笑笑:“喃溜,听外公的话,别老缠着北京叔叔,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呢!”

“没关系,没关系,我觉得跟这孩子挺投缘的。”林莽伸手抚摸了一下玉喃溜的头发。

龙哥奇怪地:“噫!这就怪了,我跟玉喃溜见面不止十次了吧,可这孩子总是躲着我。我还觉得她特认生,怎么就跟你这么亲近?”

“因为北京叔叔长得比你帅,像电影里的明星……”玉喃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,逗得大伙笑了起来。

“看这孩子,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……”兰晴不好意思地冲龙哥笑了笑。

“童言无忌,童言无忌,我确实没有林老弟帅气嘛,这是大实话……哈哈。”龙哥不在意地笑了。

兰晴转向林莽:“看来玉喃溜你俩真的是投缘。平时这孩子见谁都躲,特别是外面来的生人。可打一见你就沾上了,一点儿也不拘谨。干脆,咱们认个干亲吧,你与刀明不是早就称兄道弟了吗!”

龙哥也把目光转向林莽:“林老弟,你的意思呢?”

林莽高兴地:“白捡了这么个漂亮乖巧的干女儿,我当然巴不得,怎么还会有意见……”

兰松挺和摩雅傣为多了个干儿子笑得合不拢嘴。兰松挺立即拉着玉喃溜:“叫干爹……”

玉喃溜脆生生地叫了声:“干爹!”

“哎……改天干爹给你送份礼物。”林莽高兴地在玉喃溜的额头上亲了一下。

石得标插了一句:“不算不算,傣家人认干亲是要举行拴线仪式的。”

兰松挺连忙打圆场:“过几天等林记者的胳膊好利索了,再择个吉日补上也不迟。”大伙默认了。

“来来……先为他们成为干父女、也为林老弟的胳膊早日康复,干杯!”

龙哥提议:“多歌……水水水水水,水!”

大家举杯相碰,场子上充满温馨与欢笑。

又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。

林莽推开傣楼的窗户,外面很静。空气中同样荡漾着一股湿润气息,仿佛是用蜜糖搅拌过似的,有种淡淡的甜味。醉人的果香和热土的芬芳包裹着林莽,让他感受到一种既陌生又亲切的生命气息,觉得这一切好像在梦中。想起都市里那些喧嚣、忙碌的早晨,真的是天壤之别!

林莽步入傣楼晒台,打了一遍太极拳,感觉胳膊没那么疼了。举目望去,被朝霞映照的香蕉、棕榈、柚子、芒果、椰子、木瓜、菩提、凤尾竹等各种果树,掩隐在错落有致的曼掌寨四周,如同一个绿色大园林。

袅袅炊烟在一幢幢傣楼上空飘散,不远处,一群衣着鲜亮的傣家姑娘,挑着土陶瓦罐鱼贯而行,向建盖得如同小型佛塔般精美的水井款款而去。

一位傣家大叔,叼着烟斗,牵着早耕而归的水牛,悠悠自在地踱在返回的小路,慢慢走向寨中。几只飞累小憩的鹭鸶,乘机歇在牛背上,陪着大叔悠闲散步……

“哇!好一幅白鹭恋牛图。”林莽不由叫出声来。

傣楼下,兰松挺和摩雅傣刚从附近雨林采药回来,各种根根草草、枝枝叶叶装满了两只竹背篓,他俩的裤脚、筒裙都已被露水打湿。

摩雅傣关切地:“林记者,昨晚喝那么多的酒,怎么就起来了?你应该多睡一会儿。”

“没事,那绿凉粉真的能解酒……再说你们都采药回来了,我怎能睡得住!这么新鲜的空气,不出来呼吸呼吸岂不太可惜了。在北京吸新鲜空气,得花钱进氧吧才能吸到呐!”林莽不好意思地说道。

摩雅傣惊诧:“什么,在北京吸新鲜空气还要花钱?行了,你就在我们这儿住下吧,别的不说,四周都是雨林,新鲜空气管够!”

兰松挺也关切地:“林记者,今天第三天了,怎么样,胳膊好多了吧?”

林莽伸了伸胳膊:“我刚才还打了一套太极拳,奇怪了,真不疼了!神了神了,摩雅傣真是神医。”

兰松挺登上傣楼晒台:“要说怪也不怪。你看,在傣家村寨周围种的这些植物花卉中,至少可以归纳出三个层次来。”

林莽颇有兴趣地:“兰教授,讲给我听听。”

兰松挺打开了话匣子:“第一是村落庭院资源层次。在这里,傣族营造了一个个丰富多样的自然生存环境,主要由妇女经营。种植有果树、香料等等。在商品市场的情况下可以通过交换补贴家用。它是傣族妇女尤其是主妇的私房钱来源,也是傣族妇女地位的经济前提。”

兰教授往稍远处指了指:“第二是田野资源层次。这里可以满足以稻田为主的粮食作物需求,以水牛为首的家畜牧养需求,以竹笋、青苔为首的蔬菜需求,以榕树下的民俗、宗教集会需求,以菩提、高榕、风叶棕、槟榔、糖棕和莲花、文珠兰、*姜花、鸡蛋花、缅桂花、地涌金莲这五树六花簇拥的寺庙宗教为核心的需求。”

兰松挺顿了顿:“第三就是山地森林资源层次。如以前的狩猎需求、木材建材需求、物种交换需求、森林绿地保护涵养需求等等。这里是傣族与山地各民族之间交换信息物流、共生相处的地带。”

林莽似乎有所领悟:“傣家人以自身的社会实践,深深感受到雨林所赋予他们的恩惠。因此,傣家人才相信大自然是有神灵的。对吧,兰教授?”

兰教授赞赏地:“说得好!傣族有一套完整的宗教秩序予以应对。他们祭拜各种神灵,叫做赕。通过宗教生活而达到社会秩序的规范。为了保持有一个好的生存、生活环境,傣族社会曾产生了许多法规、寨规、民约,并得到严格执行。”

林莽接话:“我听说傣族有祖宗传下来的习俗,寨子边的树林不能去砍,山上的森林更不能动?”

兰教授点点头:“是的,傣族文化从整体上看是有其完整的内部机理和纯朴功能的。总的来说,在漫长的岁月中为了能够较为顺利地生存、繁衍自己,傣族特别强调自然人文生态环境对自身民族的重要性。在严峻的自然神面前,哪怕是遏止自身需求,牺牲局部利益,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破坏自然环境”。

“那到雨林中采药之类的行为,有没有什么限制?”可能是职业习惯吧,林莽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。

兰教授笑了:“这个问题提得好!打个比方吧,理发或者是割韭菜,只要不伤害到发根或主根须,是不是一种新陈代谢?何况有些药或植物,在漫长的摸索中,傣家人已掌握了它生长的规律和习性,引种栽培在自家园里。就像昨晚吃的那绿凉粉,我家园里就栽有原料。”

兰教授随手指了指四周:“你看,在傣家村寨周围种的这些植物中,能吃的就有五、六十种。雨林里可以入药的就更多了,有一千多种。傣家人有句谚语,进山摔一跤,坐倒几棵药。这雨林,就是傣家人的大药库!在不破坏植物生命的前提下合理采用、造福人类,何乐而不为呢!”

林莽脱口而出:“对,这才是真正的绿色天堂,应有尽有!”

二人来到园里看“绿凉粉”的原料种藤后,说笑着步入园外。说话间,不远处只见兰晴、依波罕牵着一头听话、顺从的小象徜徉而来,象背上坐着悠然自在的玉喃溜。来到林莽跟前,玉喃溜说了一句傣话,小象便用长鼻舔了舔林莽受伤的胳膊,吓得他往后直躲闪……四周一片笑声。

“别害怕,它已是头驯化的家象了。叫腊腊,今年三岁了。每逢节假日,按照约定寨里的人都会到野生动物园,将腊腊领出来到雨林里玩玩,这是它最开心快乐的时候。”兰晴解释道。

林莽似乎想起:“哦,我记起了,是不是两年前老所长柯诚临牺牲前讲给我听的那头幼象。母象怀着它在境外中了数枪,辗转来到中国境内生下它后母亲便死了。后来,是森林派出所救下了它……”

众人都默默点点头,谁也不想再说什么。想起“腊腊”可怜的身世和柯诚的牺牲,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。

依波罕打破沉默的场面:“林大哥,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到雨林去遛象?”

林莽顿时高兴得像个孩子:“去,当然要去啰!在北京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牵着大象去散步的。”

曼掌寨与雨林的边缘,有一块草肥水美的绿茵之地。兰晴、依波罕、林莽有说有笑地尾随在玉喃溜骑着的腊腊身后,漫步而行。

林莽故意逗依波罕,全然不顾兰晴在身旁:“傣妹小依,你知道不,北京现在饲养宠物是一种时尚。”

依波罕装憨:“宠物,林大哥宠物是啥玩意儿?”

林莽也假装认真地:“就是鸟啊狗啊猫啊的,什么画眉、八哥、波斯猫、京叭狗、微型猪……可值钱啦!”

林莽笑着指指小象腊腊:“不过还没见过养这么大宠物的,起码有五百公斤吧?”

“林大哥,我们腊腊,可不是你们京城里那些先生小姐太太的宠物!它是我们象寨傣家人的寨神!”依波罕故意噘起性感的樱桃小嘴。

“哦,对不起!是寨神,是傣家人的寨神,不是宠物。”林莽知道说漏了嘴,不该把腊腊这么来类比,满脸赔笑。

看到一丛丛绽放在原野上五彩缤纷的野花,玉喃溜坐不住了,嚷嚷着要下来。小象腊腊似乎听懂了她的的话,慢慢地趴下前腿、放低身躯,让玉喃溜轻轻松松就从背上下来了。

玩了一会儿,玉喃溜突然兴奋地喊叫:“妈妈、小姨、北京干爹你们快点来看……”

林莽走过去,只见一片绿色的“树叶”掉落在地上,并未留意,准备转身时他再次被玉喃溜叫住:“北京干爹,你仔细看看。”

林莽再一细看,才发现这片“树叶”并不简单,竟然有头有脚,肢节分明,在地上来回爬动。细看,近十公分长、五公分宽的虫体上面有着非常清晰的“叶片脉络”,从正面看上去像树叶的灰白色“背面”,虫体翻转时看到的绿色又不一样,似树叶的翠绿色“正面”。单看虫身部分几乎与绿树叶无异,活脱脱一片“会走路的树叶”。而且这只“叶子虫”的翅膀是由上下两片“叶子”组成,再下面的树叶脉络明显更粗壮许多,是虫的身子部分。此外,这只虫子的“手脚”极为独特,酷似被蚕食的不规则叶片,与平常见到的虫类大不相同。

林莽惊喜地叫来了兰晴和依波罕:“你俩见过这东西吗?”

依波罕摇摇头,兰晴若有所思地:“这只外形酷似树叶的虫子我以前在刀明所里见过,他们从不法分子身上收缴过一只,据不法分子说是花高价收购的,很珍贵。经送省上的专家鉴定,是极为罕见的滇叶潃,是一种珍稀的竹节虫品种,现只能在少部分地方才能看到。目前因国内尚没有对该昆虫的研究和保护,所以大众对其知之甚少。”

林莽更感兴趣了:“这滇叶潃的外形确实与新鲜绿树叶高度相似,称得上是自然界的高级别伪装大师啦!若静止不动的话,几乎没有被发现的可能。让它走吧,大自然才是它藏身的地方!”

林莽仔细端详一会儿,便将它轻轻放进了茂密的树丛中。

高兴得奔来跑去的玉喃溜,被一根藤蔓绊得摔了个跟头。林莽欲去将她扶起来,被依波罕拉住。她指指小象腊腊,让林莽看。

只见小象腊腊大步走过去,用长鼻温柔地把玉喃溜搀扶起来。

正在哭的玉喃溜顿时破涕而笑,亲热地抱住了小象腊腊的长鼻子……

“好一幅人与动物相亲相爱的和谐画面呀!”林莽忍不住赞叹道。

兰晴亦高兴地:“咱们的腊腊与玉喃溜早已成了一对要好的朋友。大象是一种很有灵气的动物,现在腊腊已经成了我们曼掌寨的一员,说是象寨的寨神也行!”

林莽若有所思地:“是啊!象寨的寨神,太贴切了!”

林莽他们几个不知不觉走到雨林溪流,一个叫野象箐的地方。这里有几处天然硝塘,是大象补充盐分最好的场所。

小象腊腊每次来到这里,总是十分开心地嬉戏玩耍,不停地用长鼻吮吸。时而进水塘蹦跳沐浴,时而吸起清凉的溪水洒在自己身上,把大伙逗得笑声不断。

忽然,雨林深处传来“嗷嗷……嗷嗷嗷”一阵阵低沉而又悲怆的吼叫声,令人不寒而栗。兰晴神秘地:

“听我家刀明说,这一带干季时,常有成群野象出没。听到吼声后,要尽快撤离。”

玉喃溜忙躲在妈妈兰晴怀里,依波罕则紧张地抓住了林莽的手。林莽心里也有些怵怵的:“野象这是在吼什么?”

“可能是母象和幼象饿了,哭泣着让公象尽快找食物回来……”依波罕想当然地猜测。

“野象也会哭泣?”林莽有些好奇,毕竟他是第一次听到野象这种深沉而又悲怆的吼声。

“我家刀明说,野象的吼声有十几种呢!象群的相互联络交流乃致求爱、报警等,都靠不同的吼声传递。”兰晴介绍说。

此时的小象腊腊,似乎听懂了这“大象的语言”,也“嗷嗷……嗷”地仰天长啸,眼角流出几滴泪水。

又一阵野象的哀嚎声响起,似乎越来越近。为了安全,兰晴牵起小象腊腊,让大家离开了野象箐的溪流硝塘。

景洪市作家协会

作者

近照

作者简介

边八哥

原名王正聪,中国诗歌学会会员,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,西双版纳州作家协会副主席。在全国各级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诗歌、小说、报告文学、散文、随笔等一百余万字。公开出版《慢下来,到傣乡生活》《莽莽雨林,柔柔傣乡》《晴耕雨读》等六本诗文集;年3月出版30余万字长篇小说《神象的儿女们》,年出版长篇小说《泥塘》,作品曾获多项奖。

审核

马媛媛

编辑

朱建锋

校对

杨禹龙段秋婧

长按识别
1
查看完整版本: 神象的儿女们边八哥长篇小说连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