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送女儿去泊头职业学院上学,顺手发我一张照片,在职业学院西侧的栏杆上,四个金光大字“泊头师范”依然清晰,肃穆。大字下面几丛绿草青葱,周围树木高大茂盛。依稀还有二十多年前旧日的模样。一下子让我感叹怀想起来。泊师啊,一别数年总是梦到点点滴滴。
初见
那是一九九三年九月八号,我这个乡下的土丫头,在叔叔吉普车的护送下,带着农村孩子的自卑又自尊糊里糊涂地走进了这所学校——泊头师范学校。
泊头师范学校简称泊师,在家喻户晓的泊头火柴厂的东侧。对于农村土生土长的孩子,能够走进这里,无疑是改变了命运。在农村人的眼里泊师就像天上的月亮,是龙门。那一年,我的学费是元。是当年父母卖了二亩桃子的积攒钱。
初进校门的我,从乡下的一巴掌地忽然来到了这个占地几百亩的地方。就像走进了红楼梦中的大观园。我好比刘姥姥,这也新奇,那也好看。
依稀记得教学楼前,有一个圆形花坛。小花朵朵,犹如小星璀璨,一条长长的甬道直达五层教学楼门前,甬道两侧,白色的栏杆。在我的眼里何等的整齐,气派。教学楼前是一座小花园子。是学生最喜欢的地方。那里绿树成阴,尤其是东侧有一个凉亭。美丽的紫藤花一嘟噜一嘟噜,藤蔓在架子上缠缠绕绕,四个石凳,一个石桌,没课的时候,经常有同学们闲坐的、聊天的、看书的,照相的。
女生宿舍楼有两幢,南边是低年级,北边高年级。在一个大门里出进。我的宿舍在二楼2o4,阳面。南边靠着窗台的地方是一张桌子,统一白桌布,白色床单,床围,整体看上去洁净工整,井然有序。记得负责大楼全面工作的是一位老教师,姓张。被同学生称为张主任。个子不高,挺精明强干的。在一楼有个学生会宿舍,平日里负责我们的宿舍。一天一检查,一天一给分。学生们都很重视,也很配合,整座楼干净敞亮。
食堂离宿舍不远,我们是四个人一起吃饭。海兴的余敏,盐山的清华,外加我的老乡慧杰,我们是中学同学,一同考进了泊师,更是亲近。她在四班,我在五班。我们四个人分工明确,两个人去宿舍拿餐盆,两个人跑着去食堂排队。那时的馒头一毛一一个,又白又软和,和中学时候的石头块馒头一比真是天壤之别。初进校门的我们大都很节约,学校每个月发一张餐卡补助,二十四元。另外每月还有十几元的钱补助。这些钱女生几乎够用了,在吃方面不花家里的钱。
想家
开学两个星期后,想家了,离家近的同学已经走了,我又晕车,那时没有电话,于是离家远的我们就写信,学着叠成各种有趣的形状。我找了一张日历纸,毎过一天在上面画一杠杠,表达着对父母的思念。
周末,没有手机。有心灵手巧的姑娘,编围脖,钩帽子。更有甚者钩了毛衣外套。羡慕的我们了不得。于是集体去批发市场买毛线。准备给自己,也给家人织一件小礼品。批发市场离学校很远,有三四里地吧。那是没有公交车,我们步行。买回来了,于是,各个宿舍穿梭,向有经验的学习。我是个拙的,先学编围脖吧!
买了两色线。黑的和白的。学着她们的样子,给姐姐编了一个。后来,又买了钩针,学着钩帽子。因为爱好,一回到宿舍就钩起来。记得我买的是个粉色的毛线,不满意就拆,拆了再钩。因为太笨,毛线上老是用手摸呀摸得,都摸出了花脸。帽子终于钩好了。
帽子钩好了,正赶上周五回家。因为着急,戴上帽子,拿着围脖就回家了。泊头到我家中间在南皮得倒一次车,可是着急的我却忘记了带钱,泊头到南皮是三元钱,怎么办呢?售票员是一位中年妇女,看了看我手里给姐姐编的围脖,无奈,喊了一声:“大姨,我没有带钱,能用这个围脖代替吗?”那位大姨看了看我,说:“算了吧,一看你就是个学生。”我不好意思的说:“谢谢。那下次再给你吧!”大姨笑着说:“不用了。”
南皮到我家很远。坐上车后,我先跟售票员说好,钱我忘记了,我家就住在路边。等回到家再付钱。就这样,我因为想家忘记了带钱。当时没有手机电话联系,只好这样凑合回到了家。唉!
喜欢
没课的时候或者那个值得纪念的日子。我们喜欢去照相。摆各种各样的姿势。记得照相的夫妻也是南皮人,听说是学校为了照顾他们。三四十岁的样子,男的姓杨,腿有点瘸。女的眼睛有点毛病,因此有外号叫“一目了然”。这对夫妻除了照相外,还在学校开小铺,下了晚自习,小铺里人挤人的,夫妻二人很健谈,记得买卖兴隆得很。
学校餐厅有两个,汉民餐厅和回民餐厅。我的上铺丽洁是一个回民,在我的好奇心驱使下,一次周三和她去回民餐厅吃饭,可不敢明目张胆地去,餐厅里的师傅眼睛尖,全校的回民不多。一下子就认出来了。还好没有说什么。回民的餐厅非常干净,馒头都是手蒸的戗面,很筋道。还吃到了汉民这边没有的包子,感觉味道很好。
汉民的餐厅里,每逢节日的时候,会吃结余。所谓的结余,就是学校剩余的钱财来为学生改善生活一次,我们吃过烧茄子,每人领过一条鱼,感觉就像过年般的丰盛,开心至极。
每个学期里我们吃了学习外,都会有劳动周,即一星期不用上课。劳动周比较有趣,负责劳动的是一位老人,我们每天准时到植物园前报道,植物园里有很多的花草树木,各式各样的花儿竞相开放,我们浇过花,除过草。记得植物园里种植着一片板蓝根,我们第一次知道了这是可以清火的药材。秋天时分**的满地都是,我们在板蓝根间走来走去,*色的板蓝根映在我们的身上,美丽极了。
劳动周里还去过学校外面的地方,那是一片树园子,干什么忘记了,摘果还是除草?总觉得很新鲜。
劳动周里,除了劳动外。还可以提前十分钟到餐厅,买自己喜欢吃的饭菜。不用拥挤,这点特权让我们兴奋不已。
小店
我们的日子里也有清苦,比如喝菜汤。就是吃完菜后倒上热水,用勺子在盆子里搅动一番,那些油沫和水混在一起,喝掉。回家的时候必带炒面,所谓的炒面就是把面在大锅里炒熟,然后带到学校,在盆子里放上一勺子,倒入热水沏开。散发着面的香味,自称小零食可以填补肚子。每到周末有回家的同学也是我们的一点点小小的盼望,回来时可以带一兜零食,花生,枣,还有海兴的虾酱,河间的西瓜酱。等等,都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乐趣。
学校呆久了,后来周六日的时候,几个好朋友约好。先是逛街,买不买都去转一转。然后吃一顿可口的素面,也不算贵。
做素面的饭馆很小,它坐落在学校的西边,铺面很小,很整洁的两间屋子。朝南向阳。因为离学校很近,又便宜,所以光顾的学生不少。
我们四个饭友坐在一侧的桌子边上,一边等待,一边说笑。因为屋子小,我们能看到主人麻利熟练的动作。他们的面前,一条横的长桌上有两个电锅,都烧着热水。男主人一边看锅里的水,一边麻利的拿出几个碗,一字排开,摆在桌子上,女主人在一旁切着香菜,然后在碗底依次放好盐,香油,醋,再抓几个香菜。女主人看到水烧开了放入一把面条,很快煮熟后用筷子挑一绺放入碗中,男主人再从一个锅里把滚热的水倒入,他们的配合很是默契,一会,小屋子里飘起了一股浓浓的香菜的气味。而我们早已心有灵犀,知道面已煮好。两个烧饼,一碗素面。一共一元五角,就成了一顿美味的午餐。
周末
在泊师的北边,有一座教堂。周末的时候,我们去接受过圣母玛利亚的洗礼。教堂的建筑很奇特,是一座木质结构建筑群,灰墙红柱,飞檐高跷。走进她,一股异样的心情涌起,我们不敢出声,默默地跟随者人群而入,人家做什么我们就跟着做什么,记得一进门先是用手摸一摸“圣水”敷在脸上,,而后看到一些玛利亚的画面,跟随着音乐念一下词句,当时也听不懂。只觉得很是神圣。怪异。
我们在学校里的活动,最远最难忘的一次,是周末全校组织去过吴桥杂技大世界,学校为我们学生打了半票,我们在那里走了迷宫,看了魔术,杂技更是眼花缭乱,惊心动魄。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,我们班里的同学们是做了火车回来的,从火车站下来,已经八九点钟了吧,我们走在泊头的老街上,边走边谈论杂技的精彩,快乐步履里洋溢着青春的味道。
偶尔我们也有撒欢奢侈的时候,比如去胜利街买衣服,去批发市场买便宜的袜子,去老街上买三毛钱一斤的咸菜,买刚从炉子里烘烤的千层饼。去老杨家买贝壳酥,方便面打打牙祭。生活是一幅画面,周末就是多彩的花边。
餐卡
泊师的餐厅里,吃饭的凭证叫餐卡,就像过去的粮票一样。餐卡是一张长方形的硬卡,可以折叠。汉民餐厅上面有一个学校的圆形公章,回民餐厅是三角形的公章。卖饭师傅最认得清。餐卡里面两边是一个个的小格子,左边是馒头的钱数,刚入校时是一毛一,后来又涨到二毛二。右边是菜钱。初进校门那一年,餐卡上总费用是24元,一张小小的餐卡,就是一个月的费用,所以不容忽视。不可以在上面划,更不可以造假,在上面涂蜡,尤其是最后一条,学校发现了会严肃处理,是关于学生品质的红线。
我们去食堂打饭,拿上卡,那时候不像现在,电子设备便捷,都是手工。小窗口厨师卖饭时,手里都拿着统一的圆珠笔来划钱。就是这张小小硬卡,因为落后的缘故,发生了一场误会。
那次,我饭友清华拿着餐卡高高兴兴地去打饭。没想到餐卡被厨师扣下来,还上报班主任,上报学校。
原来她的餐卡上有一个方格处有一道痕迹,卖饭师傅用圆珠笔在上面画不上了,以为涂蜡了。打饭师父认为这个卡是造了假。这还了得?清华再三解释,说没造假,是卡上的毛病。清华解释的多了,本来就感冒,这下子嗓子着急上火。一下子失声了。
怎么办呢?一个人的解释似乎微乎其微,班主任张胜老师也积极斡旋,可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耽误了一个孩子的前程。这件事情要是记入档案是影响清华毕业和分配的。
不知是谁想的,“我们集体担保”“对,”没有别的办法了,这个提议得到了全班同学的同意,于是,所有的同学都要签名了,就在这时,学校根据张胜老师介绍的情况,和清华平时的表现,撤回了处理方案,不再追究。
清华的嗓子哑了好些时日,吃了几次西药都不管用,这时吴桥舍友淑侠说:“我有个姐姐的姥爷在运河边上开中药铺子,他医术挺好。不如去包些中药,试试吧!”于是,淑霞和清华去了运河边上找老中医,包了几副中药,药拿回来了,中药的熬制也是个问题,这时,班主任张胜老师伸出了援助之手,每天晚上,淑霞都和我们的舍友分批次的去班主任老师家熬制中药,每天都熬到很晚。果然见效,清华的嗓子好了,我们的心才放下。这件事情终于过去。
如今想来,那时我们的年龄大都在二十岁左右,没有惊动父母,尤其是淑霞,不到二十岁的年龄,能够熬制中药,照顾同学,当真是了不起了。
元旦
泊师的元旦,最是热闹,以班为单位表演节目,还有猜字谜等等。先是在大礼堂里演出。元旦买了气球装饰教室,卖了花生,瓜子,糖块,我们班的盐山女孩赵静性格活泼,长相漂亮而且多才多艺。她领着我们几个编排《走在乡间的小路上》,《拥*秧歌》舞蹈。每天下午两节课后,或者晚自习后,我们几个在宿舍的楼道里练习,楼道里有一面大镜子,每上课的时候,女生们总是对着镜子,左看右看,这一次派上了用场,我们对着楼道的镜子反复练习,每一个动作,每一个眼神,我们学的很认真,一开始我的动作很迟钝,手和脚不协调。练的多了,好了一些。
演出在学校的大礼堂,能容纳几千人的地方。一个班一个班的进去,每一个班都占一个长排,矮个子在前面,高个子在后面。整齐有序。
那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演出,紧张的要命。好在灯光暗,又是群体。随着动听的音乐,我们过了一个快乐的晚上。
元旦过后,下了雪,雪花飘落,一地银白。我们像快乐的小鸟。在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。团雪球,打雪仗。我们不怕撞衫,新衣服公用,摆上各种姿态,穿上照相,如今的相片依然看到小脸冻得通红,但是是喜悦的。
运动会
泊师的活动是丰富多彩的,过元旦,背古诗,劳动周,三笔字,现在想想,学校在这些方面下功夫,是多么的深远,文化,体魄,劳动,不止有知识的获得,还有精神食粮的补充。
那时候,我们九五班有一个长项,那就是我们班的体育,全校有名,至今想起来仍然记忆犹新。我是很惭愧的,在这方面就是一个低能儿,啥也不会,只能在开幕式上作方形队员走一走,然后做个拉拉队员擂鼓助威。但是,我永远记得他们(她们)在赛场上努力的样子。
我们班虽然只有十几个男生,但是,兵都是好兵,体育赛场上是如鱼得水,纵横驰骋。外加上一些女生也是当仁不让,全力拼搏。每次运动会我们九三五班就是全校的焦点。几乎包揽所有冠*,为班级极大地争了光。
俗话说:好兵离不开好将,运动会赛场上成绩的优异,除了同学们的奋力拼搏外,还有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张胜老师,他是吴桥人。不仅课上的好,尤其爱运动,每次运动会张老师都尽心指导,神采飞扬。记得一次同学们可能是在球类方面能力不够,张胜老师亲自和学生一次次地练习,手把手地教。最后果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。
九三届的老师们
除了班主任张胜老师外,还有很多的老师留下了深刻印象。教学楼后有一个文苑,是一排一排的平房子。音乐课便在那里上,音乐崔老师眼睛有点毛病,教学极为认真。每次乐谱课同学们一个一个的唱,不会唱的只好背后努力,不然太没面子了,到现在那些乐谱只要看到就不自然的哼唱。
代数是庄老师,长得漂亮,大眼睛,一笑露出深酒窝,煞是好看。她是四班班主任。几何是周老师,课讲得好,人很朴素。文选马老师面相儒雅,记得教”关雎”时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”那声音抑扬顿挫,还晃一下头。有学生窃笑。有学生脸红。汉语言文学老师身形小巧,带着刚刚毕业时声音的温柔软绵。心理老师端庄素雅,我们面对心理学中那些胆汁质,粘液质性格常常对号入座。教育学迟关欣老师,很枯燥的知识在他那讲出来之后变得通俗易懂。
生物老师记不起他的名字了,只记得我们背后叫他(根老师)为什么呢?因为他的第一节课讲的好像是树的根,他把“根”字读的带了儿化音,成了“根儿”就是这位根老师,根老师个子不高,眼睛不大,但是很有精神。他的课讲的很好。
还有美术老师,哲学老师。后来的数学老师李同贤。属他们的年纪大,但要求甚严。记得哲学老师在背诵上卡的非常严。以至于后来参加自学考试,哲学和中国革命简史没有看书就轻松过关了。
老师们,虽然如今已经大都记不起他们的名字,但是那教课的认真,踏实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一言一行,一笔一划,如同涓涓细流,一点一点地渗透,多年后成了小溪,大河。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教书人。
一可老师
下午每天两节课后,我们最多的时间就是练习三笔字,以粉笔字最多,一人一块小黑板,上面有米字格,一横一竖一撇一捺,写好后放在楼道里,有学生会检查评比,那些写得好的还可以摆在教学楼前的栏杆上。一块一块的,像极了一朵一朵的花,成了同学们学习标杆和尺度。天长日久,这个好习惯让从事教育工作的我们终生受益。
书法田一可老师,那时的他,听说刚从高中聘来,带着幅眼镜,意气风发。人长的很瘦,大眼睛。田老师还我们说起他练书法的刻苦,下了雪的夜晚,他一个人以树枝,棍棒为笔,以茫茫雪地为纸张。刻苦的练习,沉浸雪中如若无人。我想:一可老师如今在书法和国学方面的造诣,和当年那股闯劲,那股韧劲和对自己的那股狠劲是分不开的。
还记得一次他教我们写“悟”,用一杆长粗毛笔在黑板上蘸上水,用力一挥,身轻如燕,笔锋倜傥,我们在桌子上模仿,他走到我面前说:“”你这悟字悟的不错。”当时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让我们写这个字,如今想来人生就是悟,路漫漫其修远,悟字通达,空灵。亦是解脱。其禅意人到中年才渐渐有所领悟。
毕业
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,六月时分,我们该毕业了。我们在院子里抱在一起,眼泪打湿了脸庞。青少年时代随着结束了,我们眷恋着,纪念着。并且约定十年,二十年后相聚,后来果真聚过,不过没有在泊师。再后来生活行囊日渐沉重,便没有聚过。如今回首再看以往事,早已轻歌过流年!
“羁鸟恋旧林,池鱼思故渊”。老泊师如今不在了,成了职业学校。但是泊师又在,在每一个走过的人的心坎里。如皎皎明月,如繁星璀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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