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希望我百年之后,他能与姐姐一起把我葬进顾家祖坟!”顾克礼这辈子挺不容易,儿子被抢,妻子被拐,寻子12年只落下一条被碾断的腿与家徒四壁。年,顾克礼终于找到了儿子,只可惜并未能要回儿子,但其并不后悔这么多年的付出,对儿子最后的那点希望透着一股莫名的悲酸与无奈。
被人套路丢子
顾克礼家住山东枣庄峄城区底阁镇草庙村。在同村人眼中,年轻时的顾克礼也算是个能人,14、5岁出去打工,16岁就自己盖起了房子。也许因为长期在外打工耽误了,顾克直到34岁,才从打工地陕西带回一个比其小8岁的媳妇何淑英。
也许因为年龄差距大,也许因为妻子不顾父母反对与其私奔到山东的深情,总之顾克礼非常疼爱妻子,没几年两人就生下了1女1子。
年12月,顾克礼听说河南煤矿挣钱多,就携妻带子来到河南新密平陌乡张楼沟做挖煤工。当时顾克礼的女儿4岁,儿子顾红亮只有1周7个月。
为何要带这么小的儿女外出打工?也许就像顾克礼所说因为太爱妻儿,不舍得一家人分开。如果顾克礼能预料到即将到来的悲剧,估计打死也不会带儿子到河南。
12月9日,顾克礼第一次下煤井就发生了火灾,三五日都不可能复工。一位四川矿工就邀请顾克礼一起到附近另一个煤矿先干着。出门打工就是为了赚钱,顾克礼一听这倒也是个好主意,于是当日就卷起铺盖带着妻儿,跟着几名四川籍矿工到了另外一个矿上。
顾克礼刚来河南两天时间,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四川人的姓名,就稀里糊涂选择了信任。顾克礼将妻儿安顿在一个临时住处后,12月11日一早就下了煤井。
谁料顾克礼刚下井半个小时,就接到井上打来的“顾克礼,快回家看看,你老婆孩子出事了!”
顾克礼当时就懵了,就地连着转了几个圈才回过神来。当顾克礼跑回家,只见3岁女儿被绑在桌腿上,妻子则被反绑着双手塞在床底下,嘴上还被胶带死死封住,唯独没有儿子的踪影。
顾克礼一边撕扯妻子嘴上的胶带,一边询问儿子红亮去哪了?何淑英大哭着说儿子被陌生人抢走了,但其说不清来人模样,只感觉其中有一个瘦高个有些面熟。
原来顾克礼前脚出门,几个带着绳索与胶带的神秘男人后脚就走进其家门,将其妻女捆绑后,用何淑英的棉大衣裹着顾红亮就匆匆逃走了。
为何自己刚出工,抢儿子的人就进了家门?难道他们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吗?不然怎么会如此准确了解自己的出门时间呢?
哪里容得顾克礼怀疑,还是先找儿子要紧。于是顾克礼赶紧报警,然后就在张楼村一带寻找儿子,但一直都没结果。
后来顾克礼在寻找过程中,无意中听说事发那天,貌似同矿的一名矿工用棉衣包着个东西匆匆出村走了,而那个人就是邀请顾克礼到新矿打工的四川人,可能名叫董国青。
直到此时,顾克礼才恍然大悟,从那个四川人貌似好心邀请开始,自己就被别人套路了。原来他们早就盯上了自己的儿子。
12年泣血寻子路
顾克礼将了解到的情况汇报给警方。可经警方调查,董国青在事发那天就已不辞而别,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几名四川老乡。由于当时还没有全国信息微机联网,不像现在只要一点鼠标就能调出相关人员资料,所以警方当时在四川没能找到有关董国青的有效信息。
后来顾克礼通过悬赏方式,得知董国青家住四川南充南部县董家庵村,于是当天就买车票南下四川。尽管顾克礼找到了董国青家,但其家门紧锁,据村民们说已好长时间没看到过董国青了。顾克礼在董家门外蹲守半个月后,一直未见董国青的踪影,也只得泱泱返回河南新密。
自从丢了儿子,顾克礼就像得了痴心疯,觉得是自己犯的错,就要由自己弥补,遂满脑子都是如何找到小红亮。钱花没了,顾克礼就给山东老家打电话告知情况,很快大哥和妹夫就带着筹集的2.5万元,赶到新密一起找孩子。
顾克礼知道董国青和他一样没啥文化,除了挖煤卖苦力干不了别的活。于是顾克礼就一个煤矿挨一个煤矿打听,平顶山、汝州、商丘、信阳……顾克礼几乎问遍了河南所有煤矿,然后就走出河南扩大搜寻范围,只要听到哪里有儿子的消息就去哪里找。
顾克礼将手中仅有的两张儿子百日照片复制到寻人启事上,走到哪里贴到哪里,很快钱耗尽了,吃饭都成了问题。
那年顾克礼走到山西晋城,就决定先在晋城煤矿打打工,赚点路费再上路。谁料顾克礼打工次日,煤矿就出现瓦斯爆炸事故,顾克礼虽然侥幸逃生,但其胸、面医院。
躺在病床上的顾克礼感觉自己似乎与煤矿犯冲,遂向坐在床边的妻子反复唠叨,然后让妻子给他倒杯水喝。
可妻子一想到昔日自己在老家也是村支书的女儿,不愁吃喝,后来不顾一切跟着丈夫到了山东,不但没享上福,反而儿子也丢了,还要跟着丈夫风餐露宿居无定所,真是越想越怨,所以也就没有搭理丈夫的请求。
谁料同样因失子之痛搞得心力交瘁的顾克礼,一气之下第一次朝妻子挥出了手掌。以往深得丈夫疼爱的何淑英,哪里受得了丈夫的耳光,转天就离奇失踪了。
妻子失踪了,儿子丢了,家中老母亲天天以泪洗面,苦熬6年未能看到孙子回来,连气带病撒手人寰。几重打击压得顾克礼透不过气来,他想一死了之,但又觉得对不起逝去的老母亲,唯有咬牙坚持。
顾克礼将老家的房子卖了3万块钱,又向亲戚借了4万,再次踏上寻找妻儿的路。钱耗尽了,顾克礼又向亲戚借了10万,很快又花光了,于是顾克礼就一边打工一边寻子。
年,顾克礼听到董国青等人可能在贵州兴义市的消息,就赶到贵州,谁料又是一场空。就在顾克礼走着返回贵阳途中,因雨天路滑跌倒遭大卡车碾压,导致右臀部粉碎性骨折,在医院一躺就是天。幸得贵州一位煤老板看顾克礼可怜,为其垫付了医药费。而顾克礼却自此落下二等残疾,只能拄着双拐出门。
亲戚们被顾克礼借钱都借怕了,更何况茫茫人海寻找两个毫无线索的人犹如大海捞针,遂纷纷劝顾克礼放弃。可是顾克礼难舍妻儿,就算豁出命也要找到她们。
年,顾克礼终于打听到何淑英几经倒手被拐到山西晋城,成了别人的妻子。顾克礼只得无奈接受既成事实,然后继续寻找儿子。后来顾克礼在黑龙江实在没钱了,甚至想卖个肾换钱,只因医生说这是违规之举才未能实现。
就这样时间到了年,顾克礼凭借双脚走过全国23省的78个市、个县,尝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寻子酸辛,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,知道了董国青的确切消息。
寻到儿子却无奈放弃
年初春,顾克礼才知道“董国青”是个化名,其真名叫“董国雪”。董国雪这些年还在河南新密煤矿打工,而且还做了当地人的上门女婿,当时因发医院住院。
顾克礼确认了这一消息的真实性,赶紧向新密警方报警,很快董国雪就被抓捕归案,并交代了小红亮的去向。
原来当日董国雪联合梁映富、梁映成、李小云等人预谋抢走顾红亮后,先赴太原,因嫌买家只给块钱价太低没卖成。后来董国雪想起妹妹嫁到了河北省泊头市,就想到泊头碰碰运气。
于是董国雪一行人来到泊头,先找到嫁到泊头文庙镇某村的女同乡董某,借口孩子是梁映富之子,因孩子多养不起,想找一个好人家收养。不知真实情况的董某,就找到本村没有孩子的王姓夫妇,以元价格收养了小红亮。
新密警方马上联系泊头警方寻找到董某。最初董某还一再狡辩不知此事,后在警方强大攻势下才交代了小红亮的具体下落。原来小红亮一直跟随王姓夫妇生活,现在已经上初中,被养父母送到师资力量还不错的沧县博才中学读书。后经警方DNA检测,小红亮确实是顾克礼失踪多年的儿子。
年3月27日,警方带着小红亮及其养父母一起赶往山东枣庄。经历漫长的12年时间,亲生父子终于见面了。可顾克礼却觉得整个相认过程不像想象中的那样,孩子见到生父就像见到陌生人般,甚至有些害怕,反而时时依偎在年轻的养父母身旁。
毕竟小红亮被抢时只有一岁多,对生父还有这个家没有实际印象。更何况顾克礼历经苦难折磨,不仅落下残疾,而且面容也比实际岁数老多了,又怎能与正当年的红亮养父母相比,所以顾克礼能理解儿子见面后的局促感。
顾克礼看着儿子依偎着养父母的幸福模样,想想自己蓬头垢面的落魄,再看看身后残破不堪的住房,不禁又为儿子的未来考量。
顾克礼这些年为寻子耗资近50万元,至今还有几万元欠款,家中的房子在村里最矮最破却无力翻新。小红亮作为养父母唯一的孩子深得宠爱,早已与养父母建立了深厚感情,而且养父母还能为红亮提供优越的教育条件。而自己又能给孩子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呢?
想到这里,顾克礼决定让儿子返回泊头养家生活学习。养父母相当乐得如此。于是顾克礼与王姓夫妇在警方见证下,表示两家结为干亲共同抚养红亮,孩子可以随时在两家来往。
团聚没几天,顾克礼又要送走儿子。儿子临走前,顾克礼叮嘱儿子回去要听养父母的话,好好学习,每年只要回来看他一两次就行。这一切看着似乎很圆满,但故事远没有结局。
结语
顾克礼12年艰辛寻子是因为父爱,寻到儿子却无奈放弃,同样是因为父爱。顾克礼对儿子没有过多要求,只希望儿子能回来看看自己就心满意足了,却未料望眼欲穿也没盼到儿子回来。顾克礼思子心切,再赴泊头探望儿子,谁知儿子看他进门只淡淡打声招呼,转身就出去了,而养父母更是对其避而不见。顾克礼与儿子以及养父母形成了一种颇为微妙的尴尬局面。
养父母之所以不愿履约,很可能是怕失去这个多年前买来的儿子。可这对于顾克礼来说又何曾公平呢?
失而复得,又得而复失,顾克礼委托记者给儿子带去一封信,信中除叮嘱儿子好好学习外,就是希望儿子能在其百年时,为其送终。顾克礼此时内心的悲酸唯有自知吧。
曾有人问顾克礼,12年寻子除了一身疾病什么也没落下后悔吗?顾克礼淡淡地说:“找到儿子什么都值得,儿子不愿回家,我不后悔!”也许在顾克礼心中只要儿子好才是真的好,他已经将父亲该做的事做到了极致,这才是真正的父爱如山吧!
细思众多失孤家庭为寻找孩子大多都已倾家荡产,即便找回孩子,能有几个孩子真正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呢?当然有些孩子被拐时年龄尚小,对亲生父母没啥印象,难以割舍养父母的养育之恩。可更多时候,还是亲生父母多方衡量怎样对孩子发展有利,而自动选择了放弃。
顾克礼也曾有幸福美满的生活,却被曹国雪等人彻底摧毁了。虽然曹国雪等人已经伏法,可其造的孽却仍在延续,一切都不可能恢复到事发之前模样。唯愿天下无拐,所以失孤家庭都能重回昔日温馨快乐生活。